我国刑事诉讼中的疲劳审讯问题研究

摘要

被剥夺了正常休息、睡眠时间的被讯问人，由于陷入身体痛苦、精神崩溃的状态，基本的认知水平下降，丧失反抗意志，从而受侦查讯问人员影响，作出违背自己真实意愿的供述的讯问手段被称为疲劳审讯。在侦查实践中，疲劳审讯的表现形式包括夜间审讯、长时间审讯和非典型性疲劳审讯等。这种讯问手段严重侵犯了基本人权，可能会导致虚假供述，以致引发冤假错案。疲劳审讯是对现行刑事诉讼法规定的实质违反，降低了法律权威，损害了刑事诉讼的公正价值。 深入分析疲劳审讯，导致这种讯问手段频繁发生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现阶段侦查体制存在缺陷。公安机关限期破案的指标压力较大，绩效考核制度是最突出的表现，许多工作内容都由数字化的标准来衡量，忽视了客观的侦查规律。侦查机关的侦查方式单一，由人到案现象还比较严重。在整个诉讼过程中仍然高度依赖口供，口供中心主义盛行。其次，非法证据排除仍然是我国司法实践中的难题。现行法律只笼统地规定了疲劳审讯所获供述应当排除，并未对何为疲劳作出具体界定，这就使审讯活动的合法性没有明确的标准。恰好疲劳审讯能够快速有效突破口供，也不会造成身体上的明显伤害，相较传统刑讯行为不易被发现。在讯问过程中，侦查机关忽视犯罪嫌疑人的诉讼主体地位，仅将其作为证据来源来对待，对犯罪嫌疑人的权利保障不足。再次，现阶段公检法三机关权力配置失调，侦查中心主义下的法院的庭审活动沦为走过场。即便法官认为侦查人员存在诸如疲劳审讯等违法取证行为，也会因为无法证实从而很难作出排除非法证据的决定。最后，监督制约机制缺失。审判实践的关注点主要在暴力取供行为。相较传统的暴力刑讯方式，疲劳审讯由于在身体上很难留下痕迹，难以证明，审判实践最初并未着重规制。侦查机关自身监督的形式是内部呈请式的，由上级负责人进行书面监督，这种制约难以收到成效。外部制约则来源于检察机关和辩护方，由于三机关之间的配合关系，检察机关对侦查行为也很少进行约束。在我国，辩护律师在讯问时没有在场权，无法对侦查行为进行有效监督。 根据上述疲劳审讯的表现形式及形成根源，在我国刑事诉讼活动中，未来的预防机制可以从以下几方面着手:第一，明确我国疲劳审讯的认定标准。通过域外的比较法研究，有些国家明确了疲劳审讯的时间界限，以审讯持续时间为标准衡量是否构成疲劳审讯。有些国家则以供述缺乏自愿性原则为标准，对时间范围没有明确的规定。基于我国司法实践，规定原则加例外的形式更符合我国国情。第二，弥补侦查体制缺陷。通过缓解限期破案指标压力，多种侦查方式审讯手段并用，努力消除口供中心主义在我国的影响。第三，重新配置公检法三机关权力。现阶段以审判为中心的诉讼制度改革正在进行之中，重构侦诉审关系，要提高法院在刑事诉讼中的地位，降低公安机关的强势地位。第四，完善监督制约机制。加强侦查机关内部监督制约，办案人员之间应当互相监督，同时针对疲劳审讯所获证据被法庭排除后，对侦查机关负责人也应当进行相应的追责。外部监督制约可建立检察官审讯中监督模式和建立律师在场制度，对侦讯活动进行有效的监督制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