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的命运：专制抑或自由——托克维尔《论美国的民主》研究

摘要

民主自发端于古希腊始,一直便是西方学者重要的研究对象。从伯里克利对民主的赞美和褒扬,到苏格拉底对民主的讥讽直至在民主的名义下慷慨赴死,再到柏拉图、西塞罗以降的思想家对民主的反感和抵制,一直到民主大潮已成气候的今天人们对民主的深刻反思,总会若隐若现地出现托克维尔的身影。无论是对民主的历史把握,还是对民主的未来预测,托克维尔既超越了前人,又同时是我们时代的先知。难能可贵的是,托克维尔既没有因为前人对民主狰狞面孔的描述而被民主吓倒,也没有在群众如潮的欢呼声中让民主走上神龛。
　　一方面,托克维尔毫不犹豫地承认贵族制度必然衰落、平等与民主的发展势不可挡。他指出,身份平等的逐渐发展,是事所必致,天意使然。这种发展具有的主要特征是:它是普遍的和持久的,它每时每刻都能摆脱人力的阻挠,所有的事和所有的人都在帮助它前进。另一方面,托克维尔认为,随着旧传统、旧秩序和旧的社会束缚的渐趋消失,民主制度赋予个人以强大的独立性,解放了人的丰富潜能和激情。但同时,民主本身也隐藏着社会权力的极度加强,从而走向新的奴役的强大趋势。他认为,平等可产生两种倾向:一种倾向是使人们径自独立,并且可能使人们立即陷入无政府状态;另一种倾向是使人们沿着一条漫长的、隐而不现的、但确实存在的道路走上被奴役的状态。
　　托克维尔的民主思想博大精深。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可以对其思想进行抽象和概括,即民主势不可挡,然而,民主命运多桀,既可能走向自由,也可能与专制相伴,实现自由的民主,便成为生活在民主时代的人们的努力与坚守。
　　文章拟对托克维尔的民主思想进行一次全面系统的梳理,从托克维尔成长的时代背景,到其个人的思想渊源,再到其思想的具体内容,最后引发出对生活在今天时代的人们对民主的深刻反思,重点分析和阐述法制对于保障民主政治下的自由的重大意义,凸显在托克维尔看来是实现民主的第二位因素——法制的地位和作用,试图由此赋予民主以更加普适的意义,为民主铸就可靠的保障机制,而不仅仅把民主看作把玩和揣摩的对象。当然,论文提供的仅仅是一种思想方法,而不是我们将走向何处去的具体指南,因为托克维尔的时代抱负和敏锐眼光始终都是作者无法超越的比利牛斯山。
　　导论试图把民主的历史与现实勾连起来,让生活在民主已经具有普适意义的时代的人们,认真对待民主这个“看上去很美”的政治制度或社会状况,因为200年前托克维尔对民主的忧虑,今天正逐渐成为现实。人们没有任何理由顺应民主本性的肆无忌惮的发展,而成为生活在物质产品极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中的“原子式”的个人。这种“原子式”的个人最显著的特征是:在追逐衣食和名利的匆忙中终其一生,至死也不明白“自由”这一现代人最可宝贵的财富早已离自己而去。因此,人们需要时刻铭记:托克维尔对民主的忧虑并未因时光的流逝而消失,民主是一个任何时候都需要人们认真对待的问题。
　　第一章试图对托克维尔生活的时代进行追溯,同时厘清其思想渊源。离开了托克维尔生活的时代,也就离开了真正的托克维尔。托克维尔生活的时代最显著的历史事件就是法国大革命。正是法国大革命触发了托克维尔的问题意识,引发了托克维尔对民主的审视和忧虑,从而形成了时至今日人们仍然无法回避的跨越历史的关切。首先进入法国大革命那个特殊时代的历史氛围,再近距离观察和解读托克维尔,便成为走进托克维尔的重要路径。了解了托克维尔生活的那个时代,还必需梳理对托克维尔思想的形成产生重大影响的著述,正是托克维尔之前的或他那个时代的思想家们,为托克维尔提供了一个思考的起点,从这个起点出发,托克维尔与这些思想家们或一路同行,或郁郁独行,或分道扬镳,沿途过往的风景便形成了托克维尔蔚为大观的民主思想。因此,了解影响过托克维尔的思想家们的思想,也成为走进托克维尔内心深处的重要路径。当然,托克维尔的目光为什么会投向当时世人甚为陌生的美利坚合众国而不是大英帝国,也是本章要着重论述的一个问题。
　　第二章试图分析民主的发展进路及民主发展的必然趋势。从古希腊出现民主这一政治体制至今,民主已变得面目全非,以至于古希腊的民主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民主”,越来越成为学界争论的一个问题。在托克维尔看来,古希腊民主这一提法本身似乎充满了矛盾,因为在一个只有极少数人享有民主特权的城邦和国家,本身就是对民主的极大讽刺。只有了解民主的发展历程和进路,才能认清与民主如影随形的诸多问题,才能从整体了勾勒出托克维尔的民主观。
　　第三章试图分析现代民主可能走向专制的趋势。民主的初衷就是对专制的反动,然而民主并不是天生就对专制有免疫力。恰恰相反,专制正是民主发展的一种可能的命运。这种专制具备很多麻痹人们的特征,使人们不仅在事实上受到专制,而且还非常乐意“享受”这种专制。生活在这种专制下的人们不仅焦虑、软弱和嫉妒,而且还表现出个人主义、唯理主义和物质主义等特征。对这种专制的描述和警醒,是托克维尔终其一生的关注和担当。
　　第四章试图分析民主与自由的辩证关系。民主与自由的关系是托克维尔民主思想的重点。托克维尔无意以自由对抗平等,而是以平等的自由对抗平等的专制。平等的自由是指民主社会中的公民积极参与公共事务,团结于各种结社之中;平等的专制则是互不关心的原子式个人松散地并置于一个绝对权威的统治之下,既无独立个性也无团结精神。由此,在托克维尔看来,只有自由与平等携手前进,才有机会摆脱暴政与平等结合的危机。
　　第五章试图分析走向自由的民主的技艺。既然民主有两种命运,即自由和专制,确保自由的民主便成为了一个严肃的和不容回避的课题。通过对美国民主的近距离观察和分析,托克维尔总结出实现自由的民主的诸多路径。文章主要从公共道德、政治教育以及公民宗教等视角予以论述。
　　第六章试图分析法制对于确保自由的民主的重要意义。在托克维尔关于美国民主的三要素中,地理环境属于“神事”,是上帝的旨意,人力无法抗拒;法制和民情可以归结为“人事”,人可以加以影响和改变。其中,法制是在人类的实践中逐步形成和固化的东西,表现为一系列具体的制度和法律条文;而民情往往缺乏具体指向,而仅仅把其视为一个巨大的精神系统,于是,民情似乎成了一个大而无当的东西,都言重要,但具体说来,就象奥古斯丁对时间的言说一样,往往缺乏具体指向。因此,对托克维尔笔下的民情作具体深入的考察,至少可以析缕出其关注和倚重的民情的具体方面。对托克维尔关于民情的论述的分析,可以得出如下结论:托克维尔笔下的民情可以概括为法制理念的生活化,或者说是生活中的活的法律。这一点并不仅仅基于托克维尔的论述,其实从美国的建国历程来看,亦是如此,从五月花号公约的签订到联邦宪法的制定,无处不体现出美国人对法律制度尤其是法律理念的尊重和向往。在托克维尔看来,美国社会从民主以及民主政府获得的真正好处在于拥有了一整套健全的法制,在于权力之间的制衡以及民主制度催生的美国人民的公共精神。
　　结语试图分析民主社会的“现代病”并提出其防治意见。以民主发达程度最高的美国社会为例,提醒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人们,提防民主体制下的专制并不是无中生有和杞人忧天。在肆意嘲笑那些麻木、呆板甚至全然丧失个体精神的现代“原子式”个人时,也许我们正是其中一员。因此,关心民主的命运也就是关心我们自己的命运。虽然民主之势,浩浩荡荡,但也并不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相反,对民主多一分警惕,多一分批判,就能给桀骜的民主套上冷静的辔头,使其真正成为生活在现代社会中的人们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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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 论

第一章 动荡的时代与忧郁的托克维尔

第一节 时代的洗礼：开启现代性的法国大革命

第二节 一个“叛逆”的贵族

第三节 托克维尔的思想渊源

第四节 为什么会是美国

第二章 民主及其正当性

第一节 贵族制与民主制

第二节 古代民主与现代民主

第三节 托克维尔的民主观

第三章 现代民主的专制噩梦

第一节 现代专制主义的特征

第二节 焦虑、嫉妒和软弱的民主人

第三节 现代民主的通病

第四章 现代民主的自由维度

第一节 另一只眼看民主：以社会状况为视角

第二节 托克维尔的自由观：有限度的自由

第五章 走向自由的民主

第一节 公共道德

第二节 政治教育

第三节 公民宗教

第六章 通过法制的民主

第一节 自然环境：上帝的旨意

第二节 民情：生活中的活的法律

第三节 法制：民主的自由之钥

结 语 自由的民主——一项未竟的事业

致谢

参考文献

托克维尔年表

攻读学位期间的研究成果